第五十一章 用过的
阿瑞斯·伊达尔戈
醒来时,床的另一边空荡荡的,我的手指从冰冷的床单上滑过,心中升起一丝不安。拉奎尔不见了。这种失落感像是一块冷冰,慢慢融化,渗入我的意识里。为什么她不在?我抬起头,房间的清晨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微弱地洒进来,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寂静。
头还是有些晕,昨晚的记忆模糊而又清晰。我撑着床慢慢站起来,脚下有点不稳,浴室门半掩着,白瓷的洗脸池映入眼帘。走进浴室,镜子里映出一张疲倦的脸,我抬起手,试图拍掉头脑中的混沌。
她走了,连一句话也没留。衣服不见了,房间里还残留着她的气息,却不见她的人影。魔女利用了我?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?
我不敢相信,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。这种事,本该是我的拿手好戏——一夜的激情之后,理应是我先离开的那一个。但这次却是她。她抢走了主动权,抢走了我的思绪,甚至让我失去了对自己的掌控。
为什么?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?她的离去似乎不是出于愤怒,也不可能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。思绪在脑海中翻涌,我不禁用双手捂住脸,试图理清昨晚的回忆。
昨晚……她让我失去了理智。那种疯狂,那种欲望,像是洪水般不可抑制。我微笑着,脸颊微微发烫,回忆起她的每一个动作,每一个眼神。
天哪,那真的是我一生中最美妙的性爱。
我站在那里,仿佛时间静止了片刻,只留下我和那破碎的回忆。然后,我猛地回过神来,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可不适合在大白天出现在任何地方。身上唯一的衣服是昨晚那套希腊神装,或许适合在化妆舞会上炫耀,但现在?不行。
我迅速打开衣柜,寻找着任何可以遮住身体的东西。这是马可的客房,我们时不时会在这里住下,他总是为我们准备了备用的衣服。我胡乱挑了一件白色的运动衫和短裤,匆匆穿上,心中依然充满着疑问。
走下楼梯时,我的脚步轻盈,却伴随着越来越浓重的好奇。我还在回想着昨晚与拉奎尔的每一个细节,试图找出她离开的线索。直到客厅的场景像一记重锤般砸进了我的视线中。
一片狼藉。
格雷戈里横躺在沙发上,额头上敷着一个冰袋,表情痛苦。阿波罗坐在地上,背靠着沙发,脸色发白,手边放着一个水桶,仿佛随时准备呕吐。马可躺在一旁的躺椅上,身上也放着冰袋,脸上的表情让我一瞬间怀疑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马可是第一个注意到我动静的人。他慢慢睁开眼睛,虚弱地抬起头,用低沉的声音说道:“别……别提了。”
我忍不住笑了出来,“这是什么情况?”
“我们快死了。”马可一边呻吟,一边用冰袋敷在额头上,声音中带着深深的疲惫。
我走到马可旁边,打量着他的惨状,试图弄清发生了什么。“你们到底怎么了?”
马可无奈地翻了个白眼,轻轻叹了口气。“连你都看不出来吗?昨晚我们彻底放纵了,代价就是现在。”
他话语中的苦涩让我不禁笑出声,“你确定只是放纵吗?看你们这副模样,像是经历了一场战争。”
阿波罗在一旁虚弱地应和,“我们是经历了战争,阿瑞斯。只不过……这次的敌人是我们自己。”
我看了看他们,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痛苦,仿佛昨晚的狂欢已经抽干了他们所有的力气。我坐在沙发的另一端,格雷戈里的脚边,打趣道:“你们不会真的弄坏了自己吧?”
马可用力瞪了我一眼,艰难地挪动身体,冰袋从他的额头滑落。“没坏……但感觉像是快坏了。特别是某些地方。”他低声嘟囔着,手不自觉地往下移,捂住了裤子里某个部位。
我的笑声更大了,“你们这是在搞什么名堂?看起来好像是遭遇了什么不可抗力的灾难。”
阿波罗虚弱地摆了摆手,“别问了,阿瑞斯。我们都已经付出了代价。”
我坐在沙发上,陷入了沉思。昨晚的记忆再次浮现,拉奎尔的笑容、她眼中的闪光,还有她消失时留下的空荡荡的床。这一切让我的心情更加复杂起来。我无法忽视这些突如其来的感受,仿佛她的一举一动都在牵动着我的思绪。
她为什么离开?她到底在想什么?我的脑海中不断盘旋着这些问题,却始终找不到答案。
突然间,我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。这不仅仅是一夜的离别,也许她的消失意味着某种更深层次的事情。拉奎尔从来不是一个会轻易被定义的人,她的离开或许是刻意为之,也或许是某种计划的一部分。
“你在想什么?”马可虚弱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。
我微微摇头,“没什么,只是……昨晚发生了太多事。”
马可轻轻哼了一声,“是啊,太多了。也许我们都需要点时间消化。”
我点点头,但心中的疑问并没有因为这些对话而减轻。拉奎尔的离开让一切变得更加扑朔迷离,而我隐约感到,这只是个开始。
空气中弥漫着某种不安的预感,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。而我知道,接下来会有更多的波澜在等待着我。
格雷戈里和我对视一眼,随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。“我也是,但老实说,看马可现在的样子,我真怀疑他们是不是给了他一台坏掉的旧电视。”他半开玩笑地说道,声音里透着一丝戏谑。
我立刻接过话头,和格雷戈里异口同声地说道:“无法控制!”
马可在一旁扭了扭嘴唇,露出一种自嘲的笑容,带着一点无奈,“哈,哈,真是好笑极了。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,明显还在恢复中。
阿波罗则安静地坐在那里,脸上带着微笑,像是乐于旁观这场小小的打趣。他抬眼看了看我们,轻轻笑道,“那就好,你们开心就好。”
格雷戈里突然举起头上的冰袋,望向我,眼中闪过一丝狡黠。“不过,阿瑞斯,你可没有多少高尚的道德,我还以为拉奎尔是打扮成女巫,而不是……吸血鬼。”
他话音刚落,我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,“你什么意思?”
格雷戈里不慌不忙地抬手指向我的脖子,脸上带着一种神秘的表情。“你自己看看镜子吧,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。”
听到这话,我心里顿时一沉,急忙起身走向房间一侧的小镜子。目光扫过镜子里的自己,天哪,脖子上满是吻痕。可这可不是那些浅浅的、暧昧的痕迹——不,它们是深紫色的,鲜明得让我有些尴尬。这种吻痕,不用说,得好几天才能消退。
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,轻轻咂了咂嘴,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。拉奎尔,她总是那样毫无预兆地在我生活中留下痕迹,不管是心理上的,还是现在这么明显的,生理上的。
这些吻痕,就像她的标记一样。她不仅占据了我的夜晚,也深深刻在了我的身上。格雷戈里的声音再次在我耳边响起:“就像那些最吸引人的场景一样,有时候,你会发现某些痕迹比故事本身更令人印象深刻。”
我轻轻哼了一声,回到沙发边,眼角瞥见阿波罗正趴在桶边,身体不停地抽动,似乎正在与胃中的反胃感作斗争。我微微皱起眉头,虽然这场景并不美观,但我还是无奈地坐回了沙发,闭上了眼睛。
不一会儿,马可的女服务员吉娜走了进来,端着一个托盘,上面放着几瓶佳得乐、阿司匹林,还有一大杯……番茄汁?阿波罗干呕着,似乎还没有吐出来。
“你真是个天使,吉娜。”格雷戈里感激地说道,伸手拿起托盘中的番茄汁,倒进了自己的杯子里。看着他像是喝救命药一样把那番茄汁倒进喉咙,我忍不住有些惊讶。
吉娜站在一旁,摇了摇头,语气中透着母亲般的责备。“你们不该喝那么多。”
阿波罗在一旁虚弱地撅起嘴角,显然没有力气反驳,“相信我,我再也不会这样了。”
我抓起一瓶佳得乐,迫不及待地拧开瓶盖,几乎是一口气把一半的饮料灌进了喉咙。感觉像是甘露般滋润了我干燥的喉咙和因脱水而沉重的头脑。我长舒了一口气,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忘了昨晚到底喝了多少,仿佛那种畅快已经掩盖了后果。
吉娜走向马可,眼中带着几分关切,“你还好吗,马可?”她总是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照顾马可。
马可轻轻叹了口气,显然还是有些不舒服,但他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,回答道:“好吧,冰袋确实有帮助。”
吉娜微笑着点了点头,“那你还需要什么别的吗?”
马可给了她一个感激的微笑,带着几分无奈,“不,老太太,我已经很好了,真的。谢谢你。”
“好吧,如果你有什么需要,随时告诉我。”吉娜拍了拍他的肩膀,转身离开了房间。
空气中依然弥漫着宿醉后的倦怠感,每个人都在各自的痛苦中消耗着精力。我再次陷入了沉思,脑海中还是不断浮现出拉奎尔的身影。她那神秘的笑容,那双像是能看透人心的眼睛……她似乎每次出现都像一阵风,轻轻掠过,却又在我的生活中留下一片混乱。
“阿瑞斯,别再想了。”马可的声音从旁边传来,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心事。
“我没想什么。”我故作轻松地回了一句,心里却依然波澜起伏。
马可笑了笑,带着几分看透一切的表情,“别骗自己了。你是不是还在想着拉奎尔?”
我顿时沉默了,没法反驳。他说的没错,拉奎尔的离去让我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安。我不懂她的用意,也不明白她接下来会做什么。
“她是个谜。”我低声说道,像是在对马可,又像是在自言自语。
“是啊,她一直都是。”马可叹了口气,重新靠回椅背,眼中带着一丝疲惫,“有些人,你永远无法真正读懂。”
我点了点头,心中的困惑依然没有散去。我知道拉奎尔不只是个普通的女人,她的每一次出现都带着某种目的,而这次,她留下的谜题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复杂。
阿波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,打破了片刻的沉默:“你们不觉得有点被利用了吗?”
马可扬起眉毛,嘴角带着一丝嘲讽:“被利用?什么意思?”
阿波罗耸了耸肩,语气轻描淡写:“很明显,女孩们用了我们一整夜,早上就消失了,不是吗?”
格雷戈里坐在沙发上,懒洋洋地笑了一声,像是全然不在意,“我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。说真的,我没抱怨。”
马可跟着点头附和道:“我也没意见,让她们用吧,反正我挺享受的。”
然而,脑海里突然有一个念头闪过。我眨了眨眼,盯着阿波罗,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语气说:“等等,利用我们……你不会是说……”我刻意停顿了片刻,目光逼视着阿波罗的脸,而他却低下了头,脸色微红。
“别告诉我……”我顿时明白了过来,忍不住笑了出来,“我亲爱的兄弟,终于失去了童贞!”
格雷戈里一愣,皱起了眉头,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:“等一下,阿波罗,你一直都是处男?”
阿波罗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,像是被戳中了痛处。他低着头,不愿直视我们。而马可则大笑出声,靠进了沙发里,笑得几乎合不拢嘴:“哈哈,是时候了,兄弟,是时候了。”
我带着玩笑的语气,伸出拳头,做了个轻轻的撞拳手势,阿波罗虽然不情愿,但还是轻轻地回敬了一下。大家心照不宣,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,虽然没有人提及具体的名字或细节,但房间里弥漫着一种共识:我们都知道昨晚谁和谁睡了。
“天哪,这家伙……”马可笑得肚子疼,努力控制住笑意,终于站起身,扶着腰走向楼梯,夸张地张开双腿,仿佛在模仿着某种痛苦的动作,“我去趟洗手间,大家等着我回来继续笑吧。”
他迈出的每一步都显得滑稽而笨拙,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硬仗。我们忍不住跟着笑出了声,房间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。
就在这时,楼梯上传来一阵轻快的笑声,打破了我们之间的喧闹。我们齐齐转头,看到路易斯和娜塔莉并肩走下楼梯。他们脸上的神情透着一种满足感,而娜塔莉看着我们的表情里还带着几分调皮。
路易斯微微挑眉,笑着对正在缓慢前行的马可说道:“哇,看起来你昨晚度过了一个艰难的夜晚,是不是?”
马可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,只是抬起手,竖起了中指作为回应。大家再次笑了起来,而娜塔莉则走向我们,眼里满是玩笑的意味,打量着我们这群宿醉的人。
“早上好,各位。”她声音甜美,带着一丝讽刺,“无意冒犯,但你们看起来实在有些糟糕。”
“糟糕?”格雷戈里夸张地叹了口气,“这可真是对我们的侮辱啊。她们……她们利用了我们,然后就消失了,像是吸血鬼一样。”
阿波罗挑起一边眉毛,语气中带着不解,“你不是刚才还说不抱怨的吗?”
格雷戈里撅起嘴角,故作无辜地耸了耸肩:“是啊,可是你知道的,有时候……我只是想要点戏剧效果。”
路易斯闻言笑了起来,“这可真是新鲜事,没想到会有你被利用的时候,格雷戈里。”
娜塔莉轻轻一笑,目光停在我身上,她微微咬了咬下唇,带着几分挑逗的神情说道:“如果你觉得被冷落了,阿瑞斯,我不介意陪陪你。”
这句话像是一道闪电,瞬间点燃了房间里的气氛。路易斯立刻揽住了娜塔莉的腰,声音低沉而充满占有欲:“不,娜塔莉,我们该走了。我送你回家。”
虽然娜塔莉带着几分不情愿,但她最终还是跟着路易斯走向了门口。他们在门口道别,娜塔莉有些调皮地向我挥了挥手,而我则苦笑着摇了摇头。
当他们离开后,房间里的笑声渐渐平息了下来。我用手捂住脸,靠在沙发上,与阿波罗交换了一个无声的眼神,仿佛心中有无数的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开口。
“我们走吧?”我轻声提议道,觉得现在该离开这片喧闹的环境,去寻找片刻的宁静。
阿波罗点了点头,虽然他看上去仍旧有些虚弱,但至少脸色比之前好了些。他喝完了果汁,勉强站了起来。
回到家后,我们径直走进了厨房。宿醉的后遗症还在折磨着我们的身体,头脑晕眩,四肢无力。阿波罗几乎是摔进了厨房的桌子,整个人趴在那里,脸颊贴着冰冷的桌面,像是寻找片刻的清凉。
我则从冰箱里拿出了两瓶能量饮料,放在桌子上,自己坐在另一边,缓慢地打开瓶盖,狠狠地灌了一口。液体滑进喉咙的瞬间,我才感觉到自己似乎活了过来一些。
我们就这样安静地坐着,过了好几秒钟,空气中只有瓶盖的轻微响动。我正想着要开口说点什么,阿波罗突然抢先了一步,语气中带着几分倦怠:“我不想谈论这件事。”
我愣了一下,随即耸了耸肩,“我什么也没说啊。”
“但你在想这个问题。”阿波罗的声音带着几分肯定,仿佛已经看透了我心中的想法。
我轻轻笑了笑,举起瓶子喝了一口,“你胡思乱想了,兄弟。”
正当这时,克劳迪娅走进了厨房。她还穿着睡衣,头发凌乱,红色的发丝像是一团火焰,显得有些肆意而散乱。我见过她这样的模样不止一次了,毕竟她从小就在这个家里长大,早晨的克劳迪娅总是这样毫无防备。
她打了个哈欠,几乎没注意到我们,径直走到桌子边,懒洋洋地靠了上去。
阿波罗在椅子上直起了身子,克劳迪娅显然听到了他的声音,微微抬头看了我们一眼。而我则抢先一步打断了阿波罗的可能爆发:“早上好,克劳迪娅。”
阿波罗的嘴立刻闭上了,他的情绪像是被我一句话强行掐灭。他回头看了一眼克劳迪娅,语气带着一丝无奈:“哦,原来你也在这儿。”
克劳迪娅揉了揉眼睛,打着哈欠说道:“我刚起来……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早见到你们在厨房。”她说话的声音透着一丝困意和不解。
我无奈地耸了耸肩,“我们宿醉了,你能帮我们准备点东西吗?快死了。”
克劳迪娅打量了我们一眼,微微一笑,“当然,我马上去煮咖啡,我换个衣服就回来。”
听到“咖啡”这个字眼,我忍不住呻吟了一声:“忘了咖啡吧,我们现在需要的是生还。”
阿波罗一言不发,目光无神地盯着桌子,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。而克劳迪娅则笑着摇了摇头,指了指厨房墙上的时钟:“阿耳忒弥斯先生大概二十分钟后会下来,如果桌上没有热咖啡,他的一整天都会不好过。”
阿波罗闻言,轻声嗤笑了一下,语气中带着几分嘲弄:“是啊,当然了。上帝保佑,家主不能心情不好。”
克劳迪娅开始在厨房忙碌起来,熟练地为我们准备着咖啡和汤。她的动作娴熟,似乎并没有受到我们宿醉的气氛影响。她一边搅拌着锅里的汤,一边用轻快的语调说道:“我也加点水做汤吧,喝点温热的汤绝对是解酒的良方。”
然而,还没等她说完,阿波罗猛地站起身来,手中握着酒杯,直接向厨房门口走去。他的脚步匆匆,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:“我什么都不想要了。”
我和克劳迪娅对视了一眼,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困惑的气息。她微微挑起眉毛,而我试图缓和这突然变得紧张的气氛,笑着说道:“好吧,我想喝汤。”
克劳迪娅对我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,继续切着手中的菜,“好吧,汤很快就好了。”她的话语平静,仿佛刚才阿波罗的情绪波动完全没有影响到她。
她切菜时偶尔抬头看了看我,然后带着几分不确定地问道:“他还好吗?”她的语气温和,带着关切,显然是在说阿波罗。
我叹了口气,耸了耸肩,“他还好吧,就是宿醉让他心情有点糟,他不太习惯这种感觉。”
说完,我再次趴在桌子上,等待着克劳迪娅准备好的汤。不知不觉中,身体的疲惫感渐渐袭来,眼皮沉重,竟然就在桌子上睡着了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一阵膝盖的轻踢把我从梦中惊醒。我眨了眨眼,迷迷糊糊地舔了舔嘴唇,突然一阵疼痛从脖子上传来,灼烧般的感觉让我瞬间清醒。当我抬起头时,脸颊上还留有桌子的木纹痕迹。
我努力坐直身体,眯着眼睛看向对面,一双冰冷的目光迎面而来。
阿耳忒弥斯就坐在桌子的另一头,双手交叉抱在胸前,面前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。他的黑色运动衫微微贴在身上,头发因为汗水有些湿润,显然他刚刚锻炼完。
我依然不理解他是怎么在每个周日都能早早起床锻炼的,但这就是他,我的哥哥,永远有着我无法理解的地方。
他看着我,嘴角勾起一丝冷笑,淡淡地说道:“昨晚的夜晚,难熬吧?”
我揉了揉脖子,回以苦笑:“你不知道呢。”
克劳迪娅正忙着围着炉子打转,听到阿耳忒弥斯的声音,她微笑着看向我,“哦,你醒了。汤好了。”
我长舒了一口气,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,“谢谢你,克劳迪娅,你简直是我的救星。”
她轻轻笑了笑,递给我一碗汤,那散发出来的温热香气让我的胃不禁咕咕作响,宿醉带来的不适感似乎也缓解了些。
“别不习惯,”她调侃道,转身继续忙碌,而我则迫不及待地拿起勺子,准备享受这碗救命的汤。
然而,就在我刚把勺子举到嘴边时,阿耳忒弥斯突然又开口了。他的声音沉稳,却带着一种命令的意味:“别让阿波罗喝汤,他还不够老。”
我叹了口气,放下勺子,“我知道,这只是暂时的。”
但阿耳忒弥斯显然不打算就此放过话题。他喝了一口咖啡,继续说道:“你们的高中校长告诉我,你还没有申请法学院或者商学院。”
他的语气像是一种质问,而我皱了皱眉,内心感到一阵不安。我放下了勺子,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:“学年还没过半呢。”
阿耳忒弥斯没有理会我的借口,继续说着他那套熟悉的话:“早点总比晚点好。你有什么想法吗?普林斯顿大学很容易录取你。我和爸爸都是那里的毕业生,你是遗产生,机会很大。”
普林斯顿,常春藤联盟的一部分,是美国最负盛名的大学之一。每年都有无数学生为争夺进入这座象牙塔的机会而拼尽全力。但对我们这样的家族来说,进入普林斯顿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事。成绩好,家境优渥,最重要的是遗产生的身份,这些都为我铺平了道路。
然而,我心中却涌起了一股抗拒。我不想学法律,也不想进入商界。我的理想和阿耳忒弥斯的期待,根本是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。
克劳迪娅在一旁安静地做着饭,但我感觉她时不时看向我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同情。她似乎能够感受到我内心的不安,而我也开始怀疑,自己对这个话题的抗拒是不是表现得太过明显。
阿耳忒弥斯显然没有察觉到我的情绪变化,他继续说道:“你有没有考虑过哪个方向?是商业还是法律?如果你选择商科,对我来说会有很大帮助。我们正在南方筹建一个新的分公司,建设才刚刚开始。如果你毕业后能去管理,那将是最理想的。”
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描绘一幅完美的蓝图,一条既定的未来道路。然而,我心中升起的却是深深的无奈和压抑。
我不想学法律或商业,我想学医。
我想要救人,我想掌握知识,去给我的祖父和所有我在意的人提供最好的照顾。
这些想法在我脑海中翻涌着,但我没有说出口。因为我知道,一旦我说出口,在阿耳忒弥斯眼里,我将彻底失去他的尊重。在我们这样的家族里,放弃遗产、放弃既定的成功道路,几乎等同于背叛。
在他眼里,一个跨国公司的医生是没有意义的。我明白,他会觉得这完全是浪费资源和机会。而我,站在他面前,感觉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这个家庭的期待。
我的生活表面上看起来一切都很好,我不缺少任何物质上的东西。财富和资源就像空气一样充斥着我的周围,但这种生活背后也有它的代价。人们看不到那种无形的压力,来自家庭和社会的期望;看不到在这种环境中结交真正的朋友或得到真情实感是多么困难。
曾几何时,我以为我的生活就会这样一直下去,直到那个特殊的时刻——拉奎尔的出现,彻底改变了我的世界。
她不是那种只是看着我表面的人。她能看穿我的内心,看到我隐藏的那些软弱和渴望。她的存在,如此真实、纯粹,给了我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。
拉奎尔,她没有家族的背景,也没有我这样的物质条件,但她依然如此自信。她从未因为外界的评价而退缩。她告诉我,我会爱上她——而她是对的。
她为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而工作,独立而坚韧。她也曾因父母的缺席而感到孤独,这一点,让我感同身受。我们一起经历了许多,分享了彼此的痛苦和快乐。
每次她对我微笑时,我的心仿佛都被融化了。她的笑容,那样温暖、明亮,让我相信一切都是可能的。
我从未在我的家族中得到过这样的支持。没有人告诉我,我可以成为一名医生,也没有人鼓励我追求自己的梦想。但她做到了。